走访海外博物馆，探寻文物修复师的秘密

高競生于一九五四年，他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。曾跟随父母到河南干校呆了一段时间，后回到了北京，在分配工作时，得到一个进入故宫的机会。于是他开始了学习修文物的生涯。

刚进故宫时，学徒只有高競一个，后来才慢慢增加了其他学徒。他在故宫里跟着老师傅们学习，主要的学习领域是对中国古代书画的修复。

中国书画已经存在了上千年，而书画修复这个工作，其实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。他到故宫工作时看过前辈修复《五牛图》,《清明上河图》等重要书画作品, 也和同事(徐建华先生)一起协助《清明上河图》的一些装裱工作.

与日本的有些工房只传授单一任务不同，在故宫学修文物，要从修画到装裱的整个修复流程，作为一个学徒全都能接触到。每个人都要学习处理每一个环节，这样每个人的能力都很全面，可以成为一个独立的修复人员，承担书画的修复工作。

高競在故宫学习和工作，一晃就是十几年。最初高競跟着老师傅们学习，帮着他们打下手，到后来他也慢慢能自己独当一面、独立工作。

我在美国修文物

 高競一九八六年来到美国，先在洛杉矶呆了一年，后来前往密歇根。那时，密歇根大学美术馆（University of Michigan Museum of Art）刚刚拿到美国政府的基金，要成立美国第一个中国书画文物修复室。馆里的亚洲艺术主任(武佩圣)就找到高竸，请他去做文物修复的工作。

国家的基金，一部分用于成立修复室，另一部分是要求高競培训其他美国修复人员。有很多来自美国不同博物馆的西方修复师，到高競这里做短期培训，了解中国文物的修复过程。

现在高競与美国其他博物馆的修复师还会经常保持联系。工作上遇到难题，他们会一起交流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工作习惯和方法，交流中取长补短，找到最佳的解决办法。

现在在美国，有五个博物馆有中国修复师，包括纽约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（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)，华盛顿的弗里尔博物馆（Freer Gallery of Art），波士顿的波士顿美术博物馆，克利夫兰的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（Cleveland Museum of Art），密西根大学的密歇根大学美术馆。

一九九五年，高競离开密歇根大学美术馆，到波士顿美术博物馆工作。

从最初的洛杉矶，到密歇根，再到波士顿，算到如今，高競已经在美国生活了三十余年。

职业观点

“文物修复师这个职业，这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事儿。”

在文物修复师的眼中，看见一张中国古画，第一眼不是看一张画，而是习惯性地去看它的损坏状况。而对每一件文物，不管它是什么年代什么内容，处理心态都是一样的，每一张作品都是独一无二的。这可以说是属于修复师的职业习惯和素养。

修复的过程，程序繁琐，有时耗时也长，一个程序倏忽就容易出现问题。虽然每个作品都不是十全十美的，但在达到别人要求的同时，高竸总是精益求精，思考哪里可以再改进。

真正工作时，每件作品的情况都不一样，处理方式也不一样。有时处理的不顺手难免心烦。这时高競就会去喝杯茶、坐一坐，做其它的事去分散注意力。修复师如果心烦意乱，容易失手对画造成损坏，这对作品也没有好处。

高競最欣慰就是完成一件作品修复之后，能够得到大家的肯定，这带给他很多成就感。

外行人常常将修复师的工作类比为医生，说做修复工作就像做手术。高競说，像也不像，处理的东西不一样。

当被问及，那些想从事文物修复师这个职业的人，应该具有什么素养，高競的看法是：

“每个人都能干，看需要花多长时间来进行训练。但基本的素养方面，应该是第一要有耐心，第二比较细致，第三，对艺术方面有兴趣。”

职业问答

Q：修文物中最困难的部分是什么？

修复文物中最困难的就是揭背纸和托画的过程, 其中很容易造成损伤，所以这个环节要处理的非常仔细。

Q: 国内外文物修复上有什么差别吗？

国内外文物修复的观念基本上很相同，有点差别主要体现在最后画面完成时的处理。

在国内，对画面修复的要求是尽量修复的完整无缺。而国外的理念是，让残缺之处表现出来，远看很完整，近看仍能看出修补的痕迹，这也是为作美术史研究的人提供便利。

但是这很多还是要看各博物馆的主管,或收藏的意愿.

Q：中国画修复与西方画修复有很大不同吗？

中国画与西方画的修复有很大区别，因为两者本身的材质和形式不同。

西方画一般画在画布或者木板上，颜料持久性好，材质相对结实。一般油画表面有一层保护油，年久之后保护油慢慢变黑，但这层保护油可以用试剂洗掉，洗掉后油画本身的色彩就还原了。比如梵蒂冈的壁画，以前很黑旧，清洗之后就非常鲜亮，像新的一样。

而中国画本身材质是纸和绢相对脆弱，另外中国画必须装裱后，才算一个完整的作品。所以中国画的修复更加复杂，因为不光要修复画本身，还要对画做装裱。

Q：一幅画的具体修复流程是怎样的？

以现在做屏风画举例。先将画从屏风框上拆下来，把画原来装裱的边去掉，只剩下单纯的画心，也就是画的本体部分。

这时候，开始对画面上的水迹、霉迹进行清理。对水迹，修复师会用偏酸性一点的的水来清洗绢本画。霉迹比较难处理，需要用到漂白剂，但漂白剂的使用容易损坏绢材，所以在保护画本身的前提下，尽量避免漂白。

年久的画卷，上面一般会有很多裂缝、空隙。下一步的工作，就是尽量将这些裂开的地方拼贴回去

之后，修复师要做画面保护，也就是做画面固定, 行话叫翻油纸, 就是在画面上贴一层保护纸。现在我们一般使用日本的一种合成纤维纸，铺在画面上，之后用海藻胶刷上去，进行固定。

画面固定之后，把画翻过来，从后面把画绢背面的托纸揭掉。揭掉托纸之后，就剩下绢本身。

要配一张和原来的托纸颜色差不多的纸，然后再把它托好。托好之后，残缺的地方会做填补.  要找到纹路相同或接近的古绢将之补上，这个工作称为“补卷”. 现在古绢很难找到, 只有用现代的画绢进行老化处理后使用.

接下来处理画面上的破洞, 划痕。修复师会对破洞和划痕做全色, 使破洞和划痕处颜色接近周围颜色。要达到远看看不出破损、近看能区分出修补的程度。

最后要把画放回到屏风上，这程序有两道。第一道，先做一个底层。因为纸很薄弱，所以还是像原来做的那样先用网绢在框上做加固，再贴上纸。之后，把托好的画心放在这个底层上,  画贴上之后再把镶边加上。